【食之契约】言不由衷（9）
这次出征耀之州明显是个很不明智的选择。
格瑞洛虽说近几年军事工业发展得很快，但耀之州自从上次战役之后就没闲着，对于此次战役早已做好了充足的准备。况且格瑞洛距离耀之州遥远，远渡重洋来到耀之州，战士疲惫、物资匮乏是必然的结果。这场战役，对于格瑞洛来说，胜算其实不大。但是即便是这样，格瑞洛国王却还是派刚升任将军的牛排出征，其用意，用耀之州的老话来说，就是“司马昭之心，路人皆知”了。
但是红酒没有立场也没有理由阻止。毕竟自从牛排的父亲光荣退役之后，格瑞洛将军的重担就落到了牛排身上，这是他的职责。况且，料想谁也不愿意承认自己不行。既然要做，就要做到最好，这是牛排对自己的要求，也是红酒对他的期望。
出征那一天，天空阴沉沉的，凝聚着大片大片黑压压的乌云，原本平静的港口开始刮起了一阵一阵的风，几艘停靠在岸边的小船摇摇晃晃，船帆被风吹得呼呼作响，像是昭示着某种并不美好的结局。
牛排站在上风口，脸上被带着咸腥味的海风刮得生疼，他看着远处隐隐露出几个尖角的格瑞洛皇宫，脸上竟是少见的茫然。
物资装备完毕，战士全部就位。一名属下前来禀报，“一切都已准备就绪，请将军指示！”
牛排收起心里莫名其妙的预感，恢复成了平时那副雷厉风行的样子，大手一挥，朝着整整齐齐的十万大军吼道，“出发！这场战役，我们只许成功，不许失败！”
*
红酒已经记不得他是第几次整夜睡不着，睁着眼睛直到天亮了。只是在看到窗外凋零的几片枯叶后，他才意识到，秋天要来了。
那个让他又爱又恨的炎炎夏日已经过去，而牛排却还没有回来。
他们是在春天出发的，已经过去大半年了，连战报都少得可怜，更别说有什么牛排的消息。
红酒心底的不安越发浓重，好几次都想冲破那些烦人的守卫，自己去找耀之州牛排。然而终究是没有实行，父亲的命令、教会的规定、还有那些如霜如刀的世俗的眼光，都是巨石，都是枷锁，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。他无法想象假如自己这样不管不顾地去找牛排，他们会有什么下场。
牛排不像他，他有健在的父母，有感情深厚的兄弟，有令人骄傲的荣誉，红酒即使没有类似的经历也知道，这一切，都不是可以轻易舍下的。更何况，牛排的父母待他也很好，如果他把这一切公之于众，牛排的父母又会处在一个怎样的境地呢。
要考虑的事情太多，红酒从未觉得这样累过，只好每天每天的睡觉，自欺欺人地骗着自己，睡着了就好了，睡着就不用想了。
活在梦里多好，梦里还能见到牛排。
牛排。
红酒的神经被这个词牵动了一下，突然清醒了过来，前所未有地清醒。
去他妈的世俗！我红酒怕过谁？！
“有本事就把我弄死。”红酒冷笑了声，摸出了床头的剑，不管不顾的向门外走去，单薄的背影竟有了力敌千钧的气势。
血，血，满身的血。
红酒从未杀过这么多人，体内的嗜血因子在躁动，他几乎想就此停下好好享用一场盛宴。但是不行，不能功亏一篑。闻声赶来的守卫越来越多，黑压压的一层又一层，把红酒围在了中心，红酒几乎要精疲力竭。
空气中冷铁的锈味、血腥味、汗臭味混杂在一起，嘈杂的嘶吼声、叫喊声震动着他的耳膜，周遭的一切不停地刺激着他的感官。他觉得自己就像站在孤崖上，无论往哪个方向，都是万丈深渊，看不到光。
体力在飞速流逝，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，他隐隐约约地听到有人在叫他。
“红酒！红酒！”
*
“这孩子，怎么这么莽撞，什么准备都没有就冲出来了······这不像他啊······这不是只有咱们的傻儿子才能干出来的事么？”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周围嘀嘀咕咕。
“可能是跟你儿子呆久了被传染了吧。”雄浑沉厚的嗓音。
“怎么说话的你，那难道不是你儿子吗？”
红酒听了好一会儿，才慢慢地找回了自己的意识。这声音有点熟悉。
他缓缓睁开了眼，映入眼帘的是牛排的母亲关切的神情和牛排父亲依旧严肃的脸。
“你醒啦？先喝点水再说话，你失血过多，还是要休养一段时间才好。”牛排母亲体贴地把水递到了他唇边，让他就着她的手慢慢的喝了下去。
干涩的喉咙得到了缓和，红酒声音沙哑地开了口，“请问这是······”
“好了好了知道你想问什么，我们慢慢跟你说。”牛排母亲笑着说。
于是接下来红酒在面无表情的牛排父亲长达一个多小时的叙述中，终于完整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。
原来牛排父亲根本不是因为身体欠佳才退役的，相反，他身体素质好的很，夜视力极佳，于是才能在一次深夜的军部会议结束后，意外地看到了教会运往宫城外的车马。牛排父亲他老人家或许没听说过好奇心害死猫的道理，于是那天晚上疑惑地跟了过去。他并没有刻意隐蔽自己的动静，但或许是运气太好，又或者是运送队伍整体素质不太高，他竟然一路上都没有被人发现，安安稳稳地跟随着到达了迷雾森林。
凭着多年的直觉，看着车队进去之后，他没有贸然地跟上，而是在森林外等，正想着该怎么办的时候，那队车马又出来了，但这次，马车上坐着的是教皇大人。
他觉得有点不对劲，刚刚进去的时候，马车明明是空的。
教皇大人这么晚去了哪里，又为什么会从迷雾森林里出来？
他刚想上前问问，却又怕打草惊蛇，只好装作不知道的样子，偷偷溜回了家。
结果第二天，就听闻耀之州使者麻辣小龙虾失踪的消息。
牛排父亲觉得事有蹊跷，便去找教皇大人问个究竟。
没想到教皇大人表情奇怪，吞吞吐吐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。
牛排父亲更觉得事情奇怪，征战沙场多年的他练出了一副敏锐的直觉和洞察力，他便打定主意要打探清楚。没想到这一打探，便出了事。
当他伪装成守卫，穿过迷雾森林，看到那座隐藏在森林后的教会古堡之后，心里的震惊溢于言表，几乎要使他露馅，然而强大的自制力让他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，不动声色地跟着进了古堡。作为一个守卫是没有办法进去古堡里面的，但是看着车马里运送的物资，他几乎能采到里面正在进行怎样可怕的实验。
他怒极，第二天就去找国王禀报了这件事，想让国王严加彻查，给大家一个交代。
然而交代没等来，却等来了他的退役通知书。
这下再傻的人，也该知道发生了什么。
他原以为国王才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一个，没想到从头至尾，被蒙在鼓里的只有他自己。这个让他为之浴血奋战，不惜以牺牲自己生命为代价来守护的王国，这个曾让他忠心耿耿矢志不渝的皇室，背地里竟然是这样的肮脏，让他几十年来的信仰顷刻间全部颠覆。
越是一根筋的人，越容易走极端，他们的世界只有黑和白，没有中间的灰色地带，既然要被黑暗压迫，不如奋起反抗。
他当将军几十年，即便退役了在军中依然有不少势力，于是他筹备了大半年，决定联合以前与他交情颇深的人，发起起义。
然而人心叵测，不知是谁提前把消息透露给了国王，起义还开始，便已结束。正巧逃亡的路上碰到了奄奄一息的红酒，便顺手把他解救了下来。
“我是看在儿子的份上才救的你，”牛排的父亲面无表情地直视着他，“等你病好了之后，要走要留随你。”
红酒刚飞快地消化完了这一大堆事情，听到这句话还有点愣，“你们·····已经知道了······我和斯汀的事？”
“这还有什么不知道的，你被关起来那天我们问了一下斯汀，他那小子你还不知道吗？随便问问就什么都套出来了。”牛排的母亲似笑非笑地说。
红酒被牛排父母的眼神盯得脊背发凉，有点慌乱地解释道，“对不起、我······太自私了······可是我、我真的很喜欢他······是我逼他和我在一起的，跟他没关系······”
牛排的母亲看着平时沉稳高傲的红酒少有的惊慌失措的样子，忍不住笑了出来，“行了你不用解释了，我们还看不出来么，斯汀那小子是真的喜欢你，我们对这件事虽然不支持，但是既然你们已经选择了这条路，那就好好走下去，自己做的事，总要自己负责的。”
本来满心的惴惴不安就这么被牛排母亲的一两句话吹得烟消云散了，红酒心里涌起一股暖意，原来有些路，只要迈开第一步，剩下的就变得容易了。
“我们也管不了你们了。”牛排的父亲此时也语重心长地说，“你们心里有数就好，你从小就是我们看着长大的，我们对你还是很放心的。”
这种语气，简直就像要交代后事一样。红酒还没来得及欣喜，便被这几句话打入了冰窟，“你们要去哪里？”他脱口而出地问。就像十年前他问母亲时一样，惶恐又紧张。
“去一个你们不知道的地方。”牛排父亲说。
“那牛排怎么办？你们不等他回来吗？”红酒急切地追问，“他见不到你们会很伤心的。”
“牛排啊······可能等不到了吧。”牛排母亲喃喃道，眼中有泪光闪烁，她颤着嗓音道，“当初送他出征的时候，我们就把这当作是最后一面了······”
红酒心里咯噔一下，一股巨大的绝望淹没了他。
他看着起身离开的牛排的父母，徒劳地伸出手，想抓住些什么，可是双手变得无力，脑海也慢慢归于沉寂，失去意识之前，他听到了牛排父亲的最后一句话，
“如果牛排回来了，替我们好好照顾他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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抱歉小伙伴们久等了
因为我写文必须要有一整块的时间，不然思路就会断掉然后连接不上，但是作为一个一个星期只放一天假的学生党，日更是不可能的，只能尽量每章多更一些，真的非常感谢小伙伴们的支持和等待，超级感动的
这章是个过渡，如果明天还有空的话应该会再更一点
谢谢你们，提前祝端午节快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