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食之契约】言不由衷（10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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红酒醒来的时候，窗外已经天光大亮，不知道是一觉睡到了天亮还是已经睡了很多天，他皱皱眉，有点不知今夕何夕。
身上的伤口已经结痂，看上去应该没什么大碍了，只是长时间没有进食，浑身都有点提不起劲。他环顾四周，屋子里空荡荡，除了他现在躺着的这一张床和床边的一张小桌子，便什么都没有了。
这是哪儿？
红酒费力地坐起身，床边有杯水，但他不敢喝——谁知道是不是又放了安眠药的。他一步一步慢慢挪到门边，打开一条门缝仔细地往外瞧了瞧。发现这房子附近竟是意外地热闹。
他小心翼翼地下了楼，走到街上，发现这里是个热闹的集市，街上人来人往，食物的香气钻进他的鼻子里，挑逗着他的胃，他这才惊觉自己应该补充点食物了。
红酒身上从来不带钱，但是身上的珠宝首饰简直不要太多，随便掰一个下来都价值连城，于是当他把手上的一个戒指摘下来当作饭钱付给店长的时候，店长的表情简直惊讶得像见了鬼。
吃饱了饭，补充了点力气，红酒这才有闲心去观察一下这条他住了不知道几天的街。五彩缤纷的糖果铺子里有个妇女正用勺子搅拌着粘稠的糖浆，糖丝在阳光下闪着熠熠的光，几个卖报的小童在街上跑来跑去大声地吆喝着，从耀之州传来的包子正热气腾腾地出炉，升腾的热雾让他有种活在梦里的错觉。这里真的太不一样了。无论是人来人往的街道，还是辘辘远去的马车，嘈杂而喧嚣的声音，都让他真真正正地感觉到自己是真的活在这个世上，跟那冷冰冰的皇宫不一样。真实到有点不真实。
红酒突然想起以前牛排跟他说过的一句话。
“我说红酒你这不食人间烟火的家伙就应该到宫外面去看看，比你那些亮瞎眼的珠宝有意思多了。”
当时他怎么回的来着？“不去，吵死了。”他记得自己说。
怎么会吵呢？
明明就，很温暖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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记得耀之州那边有句古话，“大隐隐于市”，说的就是他现在这种状态吧。任谁也不会想到，红酒王子竟然敢明目张胆地逃到这么热闹的地方窝着。
更让人没想到的是，那对说要“去一个你们不知道的地方”的牛排的父母，竟然真的去了一个他们都不知道的地方。
红酒听到这个噩耗是在他醒过来的第二天。天才蒙蒙亮，街上便已躁动起来，记载着重磅消息的报纸漫天飞，人来人往议论纷纷，嘈杂的声音让红酒被扰清梦的怒气一下子烧到了喉咙口，但是当他看到报纸上的新闻时，仿佛有一桶凉水就这么迎头而下，把他的怒气灭得只剩个透心凉。
牛排的父母死了。自杀。城门口。凌晨。
一个个黑色的大字刺激着他的眼球，那几个词语在他脑海里冲撞着他的神经，就是拼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。
去世了······真的······
“我要走了，你一个人要乖乖的。”一个熟悉的女声在他脑海里回响。
“去一个你们不知道的地方。”浑厚的男声。
熟悉的声音交织混杂在一起，红酒的头疼得像要炸开，“不！”他痛苦地捂着头靠着墙蹲下，手里的报纸被他攥得死紧，然后在火光中化为灰烬。
红酒呆愣地看着自己手中张牙舞爪的火焰，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等他反应过来之后，自己已经站在了城门前。
尸体早就被请走了，只剩地上一滩未消退的暗红的血迹暗示着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。
路人围着血迹指指点点，议论纷纷。脸上的表情或惊讶，或冷漠，或悲痛，但没有那种神情，那种失去了至亲之人的，连哭都不能表达的心情。
红酒突然意识到，牛排的父母真的自杀了，他甚至连他们是怎么自杀的、为什么自杀的都不知道。
是对这个国家彻底失望了吗？
还是想借自己的死唤醒那群衣冠禽兽？
还是······
红酒不知道，他只知道，斯汀的父母没了，就跟自己当年失去母亲一样，或许还要比这悲痛一万倍，因为他的父母那么爱他。
那么爱他啊，怎么舍得丢下他离开呢？
还是对他红酒太放心了？万一自己······自己也保护不了他呢······
牛排要是知道了会怎么样？
红酒发现自己几乎不能想象牛排知道这个噩耗的场景，就像有人用钝刀密密地割着他的心，一刀一刀，不见血。
“是红酒王子！”不远处一个守卫大声地喊。
“抓住他！”几串脚步声接踵而至。
红酒这才反应过来他现在孤身一人跑到城门前是多么危险的事，这不是明摆着让人来抓他么？
红酒隐了隐身形，转身就跑。这条命是牛排父母救的，这自由是他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，他不能让他们的努力都付诸东流。
跑啊，红酒，快跑！
不知道绕来拐去了多久，他终于找到了一条暂时可以躲人的暗巷，闪了进去。
他用力地喘着粗气，好像怎么都无法将剧烈的心跳平静下来，好不容易缓了一点，一抬头，眼前的景象便让他当场愣在原地。
红酒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么狼狈的一天，更未曾想过这个狼狈的形象会猝不及防地全部展现在牛排面前。
裤脚上还沾着刚蹭上去的泥，满头都是汗，头发一撮一撮黏糊糊地贴在额头上，后面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赶来的追兵，他就以这个形象，猝不及防地遇到了牛排。
他绝对没看错，虽然牛排的皮肤风吹日晒地黑了不少，身上布满了伤口，衣服也破败不堪，但这人绝对是牛排，即便是化成灰他也能认出来。
此时，他心心念念了将近一年的人就这样站在他眼前，红酒一时竟觉得有些不真实，他轻轻地开了口，声音嘶哑地吐出一个词，“斯汀？”
牛排没有回他，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巷子的角落里，冷冷地看着他。
红酒觉得有点不对劲，试探地靠近了一点，又轻轻唤了声，“斯汀？”
“别叫我斯汀！”牛排突然开口，大声地吼道，“不许叫我斯汀！”
“怎么了？”红酒有些慌了，几步走过去想抱住牛排，却被他一把推开，红酒惊愕地看着眼睛红得似要滴血的牛排，不明白他究竟是怎么了。
“别靠近我，”牛排冷冷地推开他，向外面走去，“我不想再和皇室的人有任何联系，特别是你，国王的儿子。”牛排冷哼了一声。
“不要再让我看见你，不然看见你一次打一次。”他扔下一句话，就这么走了。
以前，牛排也对他说过很多次“见一次打一次”，但是都没有实现，那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，甚至可以说的上是情趣，但是这次不同，红酒看着牛排远去的背影，心里很清楚地知道，这句话是真的，牛排他真的做的出来。
红酒第一次没有勇气冲上去抱住牛排，因为他没有资格。
牛排都知道了，他父母的事。
那是不是也意味着他也知道了造就这一切的源头？那么作为国王的儿子，他的确是没有资格再去拥抱他了。
他不配。
说来也好笑，红酒这一生，一向只认为世间万物都配不上自己，只有他才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天之骄子，只有别人配不上他的份，他对别人稍微好一点别人都应该跪下来谢恩了，怎么可能会配不上别人？但这一次，他却真真正正地觉得，自己是真的配不上牛排的，配不上那个光明磊落、至情至真的家族。
如同白天和黑夜，他们本就不应该有交集。
那就走吧。有什么关系。他有他的自由自在，我有我的奇珍异宝。
红酒轻笑了声，所有的过往的仿佛都在这声轻笑中消散了。
从此大路朝天，各走一边。
红酒又重新拾起他冷漠的不露声色的面具，一步一步朝小巷外走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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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维诺，你这次出逃让我们好找啊。”国王冷冰冰地审视着红酒。
“抱歉，一时兴起，出去玩了会儿。”红酒漫不经心地回。
“你！”国王一时气急，竟忘了要说什么，过了一会儿，他叹了一口气，“算了，回来了就好。”
回来了就好，以后就别想出去了。
红酒冷笑了一声，扫了一眼身旁的教皇，高傲地站起身，一步一步走向了他那座华丽的牢笼。
只是，还是不甘心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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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空乌云沉沉，瑟瑟的秋风呼啸着，吹得牛排的斗篷哗啦作响。
夜已经深了，船上的乘客都是风尘仆仆，一身疲惫，昏昏欲睡地打着哈欠。
前方不远处就是格瑞洛大陆，历经八个月，他终于再一次回到了这里。他已经尽量不去想这八个月以来他过的是什么生活，可是越靠近格瑞洛，他长久埋藏在心里的委屈便越发浓重了起来，大有喷薄而出的趋势。他现在只想赶紧冲到红酒面前，抱一抱他，哪怕一句话也不说，知道他一直在那里等着自己，就够了。
可是天不遂人愿，当他满心欢喜地船上下来一路跑到城门口的时候，看到了一副他一生都不会忘记的场景。
他的父母，就这么静静地躺在他的面前。没有呼吸，没有心跳，血流满地。
巨大的冲击让他几乎无法保持站立，这个顶天立地的大将军，就这么腿一软，跪在了他父母面前。
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，他的整个脑子里都是浑浑噩噩的，城里的巡卫兵过来了想要搬走尸体，他几下就把他们给打趴下了。更多的人跑来了，牛排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，他只知道，他们要抢走他的父母。
不行，不可以！
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，面前已经死了两个守卫。
他杀人了。第一次，不是在战场上，而是在城门前，毫无缘由地杀了人。
牛排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，咬了咬牙，费力地把面前的两具尸体扛到了自己身上。太沉了，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，他要窒息了。
那是他的父母，那个一直充满微笑的女人和那个沉默严肃的男人，临死前的手还是拉在一起的。
怎么就丢下我了呢。
他在城郊的墓地上安置好了他们，守墓的老人看到他满身是血的样子甚至想把他赶出去。
牛排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。我是谁？我在哪？我在干什么？刚刚发生了什么？我不是要回
家的吗？我怎么还不回家？
对啊，我怎么还不回家？
我、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啊······
牛排终于爆发出一声嘶吼，眼泪就随着这声吼开了闸，哗啦哗啦流了满脸。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还会哭，眼泪跟不值钱一样拼命往下掉。
到底是谁杀了他们？到底是谁！
牛排疯了一样到处找，但是，怎么可能找得到呢？别说现在是黑夜，就算现在是白天，任谁也不会对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说出什么。
天光已经开始蒙蒙亮，牛排精疲力竭地缩在巷子的角落里。
好冷啊。他迷迷糊糊地想着。
“牛排，是你吧？”他突然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。
牛排费力地睁开眼，看着面前的人，那人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袍，脸上被绷带绑着，看上去很吓人，但是牛排心情早已麻木了，只轻轻地发出一声疑问，“嗯？”
“我知道是谁杀了你父母······”他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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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黑衣人还说了什么他没听清，当他听到国王这个词的时候，他几乎就已经下意识地相信了。
几个月前他在耀之州的战役进行得并不顺利，当他连发好几封加急信请求支援的时候，国王那边没有任何动静，费力的坚持了两个月后，格瑞洛军队终于支撑不住，败了。这倒也没什么，他又没立下军令状，败了也不会送命。但是当那晚启程准备撤军的时候，军队突然暴乱，而作为将军的他，一时不慎，被一个跟在身边好几年的下属算计，差点被杀。而当他福大命大逃过一劫悠悠转醒地时候，才发现格瑞洛军队早就走了，哪还有什么人等着他？
而等他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回到了格瑞洛，却看到这样一副场景，他心里那点微薄的信念几乎是瞬间分崩离析。
当一个人走投无路的时候，他就会拼命地抓住一根救命稻草，不去管这棵稻草到底管不管用，是真是假。
而现在，对皇室的仇恨就是他的稻草，他仅剩的信念。
所以，分道扬镳吧。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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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忆杀终于结束了！下一章回归现实，我们北京烤鸭和鱼香肉丝又要回来啦！
顺便解释一下为什么红酒会自愿回到皇宫里，
在我看来，红酒和牛排都是自尊心很强的人，他们都有自己的骄傲，而不会轻易低头，所以当牛排对他说出那些话之后，不委屈是不可能的，毕竟他也不想生在皇家，但是牛排既然已经这样说了，还死皮赖脸地追上去太掉价了，所以他宁愿做回自己那个骄傲的王子，也不愿意再去求牛排回来，更何况牛排也是个死犟的人，他们这对相爱相杀的组合迟早会出问题的，我觉得让他们冷静一下看清楚自己的内心，顺便把问题解决了，才能长久地在一起
啊就是酱紫啦！下周见！